那一刻我很幸福
厨房里飘荡着浓郁的菌菇香气,我正在书桌前与一道几何题展开一场较量。这题目像是一块硬骨头,困扰了我已有一段时间。桌上的台灯射出的光芒,在纷繁复杂的辅助线面前也变得苍白无力。
这时,妈妈的声音如同春风般温柔地从背后传来,打破了我沉浸在解题中的世界:“来尝尝汤的咸淡。”她总是在烹饪时轻声喊我,就如同我小时候学习认字时,她会将我写的字拿到明亮的窗边展示。我放下手中的笔,转过身去,看见她手中的汤勺在半空中微微晃动,虎口处沾染着几滴油星。
我下意识地微微弯腰,这个动作如今已经如此轻松,但记忆中,小时候我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到汤勺。妈妈的手似乎永远都举得那么高,仿佛为我撑起一片无需弯腰的天空。乳白的汤液沿着瓷勺的边缘滑落,在冬日的黄昏中蒸腾起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小心烫。”她突然将手腕回缩了半寸,汤勺在我齿间轻轻敲了一下。一股暖流带着山珍的鲜甜涌入口中,舌尖上的味蕾被瞬间唤醒。这时,我注意到她围裙口袋里露出的半截药盒。早晨听到她和父亲低声交谈,说她最近的关节疼痛得厉害,连抬胳膊都感到吃力。
我的喉咙突然像被什么温热的东西哽住了。台灯的晕光在余光中模糊成金色的涟漪,那些困扰我的几何题、纷繁复杂的辅助线,都在这一勺汤的温度里化解开来。原来妈妈的手并非永远那么稳健,也并非永远能轻松地举起汤勺,但她却固执地在我前面隐藏所有的颤抖。
“正好呢。”我咽下那口汤,声音有些颤抖。妈妈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里仿佛盛满了厨房的暖黄灯光。她转身时,围裙带起一阵充满烟火气的风。我的影子在她微微佝偻的背上拉得很长,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那双牵着我的小手。
窗外的暮色渐浓,而书桌上的几何图形则在氤氲的热气中逐渐模糊。我突然读懂了隐藏在辅助线之外的另一种解法那些被小心收藏的颤抖、那些看似轻松的抬手,都是爱的函数里最温柔的未知数。在这一刻,我明白了母爱的深沉与无私就像那些几何题的答案一样,总是隐藏在看似复杂的表象之下,需要我们用心去解读和感悟。